半瓶白水

皮毛文学创作者

忆苦悲(1—2)

(以下内容由真实事际改编)

1942年,河南大灾

我的祖母那时八岁。

祖母生在河南三河尖,乳名唤作“龙儿。”


在那样一个灾难接踵而来的年代,人们生活早已没了幻想,他们像在尘土上的蚂蚁,没有选着的权利,只能随着风沙而飘荡,无论落到哪里只要能活命,便会倾尽自己的一生。

这是人们对时代的无奈,也是时代对人们的无情。


在灾情面前人人都是无力的,当无力压迫在自己身上的时候,铁一样的汉子也得向他低头,为了活命人人只能跪在地上当狗。


那天夜里我的太姥爷,也就是我祖母的父亲,苗二哥对自己的妻子说,家里孩子多,得活命。
苗二嫂哭着问丈夫,你要把她带去哪?

苗二哥透着月光看着熟睡的女儿,木讷了半天才哽咽的说:“过河,送到那边去。”


第二天夜里,有人敲响了苗二哥家的门,在门外的汉子说:“二哥,两袋高粱面我已经放在门口了,你家龙儿……”
二嫂听完不住的抹眼泪,二哥有气无力的说:“一个孩子……才值两袋高粱面吗?”
门外的汉子说:“现在这年月要不是看着龙儿长的干净哪里换得来两袋面?”

……


那夜村口凉的出奇,狗也不叫,鸦也不鸣,只有风声呜呜作响。

苗二哥拉着龙儿的手,久久不肯松开,汉子到进前废了半天的力气才夺过龙儿,然后气鼓鼓的说:“我把这姑娘送到地主家当丫鬟是过的好日子,你这人是榆木脑袋,怎么想不明白?”

二哥眼里噙着泪花,机械般点头说:“过好日子,过好日子……总,强过跟着我饿死。”

“这么想对了嘛。”汉子拉着龙儿就走,龙儿一句话也没说,只是拗着进不愿挪动半步。


汉子急了扛起龙儿,渐行渐远,二哥愣着看向远方,直到人影越来越模糊,突高声喊着:“龙儿!你记得你的家在河南三河尖!你爹姓苗啊!”

远方龙儿朝着苗二哥喊着:“爹!”


苗二哥瘫坐在地上,嚎啕大哭起来。

随着哭声风刮的更烈。


关汉子在门外抓着王大嫂子的衣袖,说:“您在看看,着孩子老实规矩,您引荐引荐给太太。稍微打发点给俺就行。”

王大嫂子被他惹的不耐烦没好气的喊着:“这,你也看到了,我家老爷刚殡了天,家里就太太一个,有我们伺候着就够了,这年月谁还养得起丫鬟。”

关汉子,攥着的手渐渐觉得无力,眼睛里面的光也跟着消散,回头看着龙儿有心发泄一腔火气。见女孩拿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,怔了半天,只是甩了甩手,长叹一声。

拉着龙儿转身要走,门前忽传来一声等等,一回头见到年轻的马家太太,站在门口打量着龙儿说:“这孩子我要了。”

汉子喜出望外,王大嫂子低声说:“太太你身体不好,这妮子那么小,能干什么活?”

马家太太只是道:“孩子眼里干净我看着舒心。”


就这样我的祖母,进了马家。她们知道这个现在只有八岁的女孩是第一次离开了自己的家乡;但是没人知道在龙儿跨过涛涛淮水的同时,就已经预示着她要用血与泪在这片土地付出一生。

那晚,我祖母被领到马太太的房间,太太问我祖母叫什么?
我祖母说,龙儿。


年轻的太太丧了夫,已然没有再生育的机会,看见孩子显得格外亲切,她把我祖母抱在怀里眼泪止不住的流。

我祖母想着自己的母亲,在马太太怀了也哭了起来。


悲凉是生活的常态,而悲凉过后依旧会有无限的悲凉,无论是何时代无论是何背景,人都是在苦难中成长,看着短暂的阳光,再遭受更多苦难。

在我祖母到马家的第二年,那个对我祖母像母亲一样好的马家太太死了。

她死在昏暗的屋里,临了依旧拉着我祖母的手。


那天太太娘家来了很多人,熙熙攘攘吵吵闹闹,他们互相问候着,互相吹嘘着,他们说时局如何,说庄稼怎么样,说隔壁村的的寡妇嫁给了刘大梁。

他们什么话都说,他们什么事都做,看着他们形形色色,恐怕不经要问他们是干什么的?但毋庸置疑的是,无论他们是干什么的,都不像是吊唁的。


这宅子里死了一个年轻的女人,这个女人是他们的

亲戚,但和他们又有什么关系,当今年华,活着就已经是奢侈了,故此死亡就变成理所当然。


这个人群里,真正伤心的只有跪在棺材前的龙儿。

她不明白人死了为什么要吹拉弹唱,不明白人死了为什么要敲锣打鼓,更不明白人死以后为什么要请那么多宾客。

宾客高声笑着,可见他们一点也不伤心,即便哀嚎也只是装模作样。


这个年季不明白的事还有很多,就像她不明白为什么太太会死那样。

但她知道自己很伤心,知道以后床前可能没有人会给他讲故事,知道以后可能没有人会给她煮面吃,更知道以后她再也见不到太太了。

那天她大声的哭了出来,哭声惊动了四座,众人才惊觉,原来这才是白事的样子。


后来我祖母就跟着马太太娘家人回了家,太太娘家姓陈。

所以说我的祖母又到了,老陈家当丫鬟。


陈家老太太,见到我祖母的那一刻就哭个不停,她说自己女儿苦命,这个娃子太像自己的女儿了。


后来的日子很平静,我祖母陪在老太太无忧无虑,平日里还能和陈家的丫头们上学读书,所以我祖母由始至终都觉得那段日子很幸福,直到后来解放军的到来。


说到解放军祖母一开始是打算参军的,但是陈家老太太是万万不同意的,她说打仗子弹像下雨一样,碰到就死了。

战场我的祖母是没见过的,但是下雨人人都晓得,所以那时一个女孩莫名的勇气,也被这强有力的辩证浇灭了。


但是无论你参军与否,解放军都是一样存在的,随着南下的步伐,红色革命的脚步越来越近。

解放军到来,证明贫困农民的日子到了头,随着一声打倒地主老财,我爷爷带头冲进了地主家的门,他对陈老爷说,我不要你家的钱,也不要你家的粮,独独就要你家一件东西。


陈老爷问是什么?


我祖父说,你家丫鬟龙儿。


陈老爷把吐沫喷在我爷爷的脸上,他骂道:“狗日的,你比龙儿大十岁,这话也说的出口?”

我爷爷没出声,反到直挺挺的跪下了,他说:“这算求是陈老爷了。”


陈老爷上去一脚把我爷爷踹到,他指着我爷爷的鼻子骂道:“你家穷的雨漏风,拿什么养龙儿!”


我爷爷没在争辩,往地下磕了一个头,斩钉截铁的说:“解放军要来了,我这不是和您商议的,您要是不同意,到时我就把你绑在树上拿马鞭抽你。”


说完拍拍身上的土,站起来又朝陈老爷鞠一躬,道一句:“后天我上门接亲,有劳了。”语罢转身走了。

独留陈老爷一个在屋内,脸涨的通红,抖着手朝外吼道:“土匪!”


祖母结婚了,新婚那天我爷爷租了一个破的不行的轿子,咯咯叽叽响了一路。


我祖母那时坐在花轿上,轿外的天昏黄,云陪着孤雁,树打着秋妆。
我祖母看不到这些,她看到的只有猩红的盖头。

盖头里透着一点光,这点光是从老旧的轿子缝透出来的,然而轿子了的光又是从层层的云里透出来的。

这些光,无不都是苟延残喘着。


外面敲敲打打,欢声笑语,人们的喜汇成了一处,人们为与自己不相干的新人欢快,欢快之于没人在意新人是否欢快,总之荒诞的同时,他们大笑着。

龙儿是听不到这样的笑的,她所听到的只有轿子“咯叽咯叽”的声音。


二十四岁的杨家老大终于娶上了媳妇,而那年龙儿十四岁。

这是一个不幸福的婚姻,不幸福的原因有很多,到最后也还是不幸。


婚后的龙儿总是想家,她想家的欲望强过了任何时候,她想自己的父母,想自己的兄弟姐妹。

想起那晚在村口父亲对她说的话。

她无时无刻不想着离开这里回到父母身边。


应为他的男人娶她完全是为了生育,所以她不爱这里,更不爱她的男人。

然注定的事就是注定,在冬日雪后,龙儿发现自己怀孕了。


发现怀孕那一天她哭了好久,她望着外边的旷野,有鸟飞去,叹着望着,心如止水。她明白孤身一人在这片异土,只能靠自己活着,所以她决定以后都不会在流一滴泪。


后来在新中国成立着一年,他们生下了我大伯,至此龙儿再也没有提过要回家,她所想的只是好好把这个孩子养大。

孩子是否是幸福的结晶,我不好回答,但是对于龙儿来说,这个孩子是她苦难的象征,却也是她唯一的寄托。


苦难是不会结束的苦难只会延续,放下一个苦难就将面临新的苦难,倘若放不下,那终究会被苦难压垮。

而压垮龙儿的是一次争吵。


我爷爷有个弟弟,也就是我二爷爷,二爷爷是个聪明人,与他务实本分的哥哥来说,他的聪明在于不学无术,在于偷鸡摸狗。

以往祖母和我说这些事的时候,她的眼睛就会变得浑浊起来,她想不起事情的经过,但清晰的记得事情的结果。


那年她和二爷爷争吵了起来,二爷爷作为男人狠狠的给了我祖母一巴掌。

这是天大的委屈,后来祖母和我爷爷说,我爷爷只是冷冷的回了句:“他打你?那你去打回他罢。”

这句话从我爷爷嘴里说出明显带着讥讽,这对我祖母来说无异于是晴天霹雳。

在这个破败不堪的家里,一个颠沛流离的少女,日夜遏制着自己的总总不平,只能向命运妥协,把身世交托给她唯一能依靠的丈夫身上。

可当现实的山洪呼啸而来时,好不留情面的便将幻想中最后的避风港摧毁。


那天龙儿终于明白了,这个家没有一个人真正意义上爱过她,于是多年的压抑在这一刻爆发。

寒月薄凉,天昏暗幽旷,老鸦跟着哀鸣,一切的凄惨聚在一起,汇成了一个苦难的人,苦难将少女压垮,她想呐喊,却发现深渊空空荡荡。


无论是对生活的心酸与无奈还是对家乡的思念,总之那一晚一直故作坚强的龙儿望着残月疯了。



第二段:

我的祖母年轻时是万分不幸的,然万幸的是那个时候,所有人都是那么的不幸


那一年开春,初雪刚融,无论是大地还是树梢上都湿露露的挂着化尽的积雪

三三两两的绿意从无声中走出,散在新阳中显的微乎其微

远处有鸟鸣,顺着春风飘荡在瓦房上


我的祖母——龙儿在门前抱着我刚入睡的大伯,期盼着迟早会到来的春

直到冬天过去,一切又有了生的希望,祖母近几天特别平静,今天还朝着镜子仔细的梳洗一遍,好像心中的疯病随着寒冬一同退散。


我爷爷的母亲,也就是我的曾祖母,在我们家乡习惯称呼她为“老太”意为,太爷爷,太奶奶的意思

我的老太是老练的,作为一家之长,她内心中认为自己有必要管理这个家庭

面对儿媳妇她谈不上感情,但面对媳妇怀里的孙子她是发自内心的喜爱。

她担心这个刚陷入疯癫的媳妇会对襁褓中的婴儿不利,但此刻的自己已然觉得身体日落西山

没有力气,也没有精力去照看孙子,所以她只能坐在门前,用眼神监管以及静静的等待阳光落在自己的身上。

那是无声的时刻,一切都安静着,女人安静的哄着孩子入睡,老人安静的望着粉嫩的婴儿,婴儿最是安静,他在新中国成立的那一年出生,伴随着红色的暖阳成长


一切都化为春风,用轻柔的手来推动时间的转动

这是一个平静的清晨,这个清晨里画着无声的祖孙三代。

直到远处的脚步声渐渐打破了这原本的沉静,一个高挑的男人,穿着蓝色的工装,身后拉着吭吭作响的板车,风尘仆仆的来。

他朝我家的老屋一步步走来,最后把车停在门前

这样的响动最终唤起我祖母和曾祖母的目光,两个女人一同望向来者

来客紧张的问:“这里是杨家吗?”


我祖母依旧望着这个男人,她疑惑的看着对方,曾祖母朝她挥手说:“龙儿,把双喜抱到屋里去。”

场内的人都听到了老人的话,但是龙儿依旧没动,她呆呆的抱着孩子,呆呆的坐着。


男人看着龙儿的眼睛,不由的想像前,努力克制住情绪,颤抖着声音问:“龙儿?是龙儿吗!”

祖母更怕了,她抱着孩子站起,一步步向后退。

男人急迫的喊着:“龙儿,你不记得了吗?我是大哥啊!咱家在三河尖,我是大哥啊!”


龙儿怔住了,她似乎又想去逃荒的那晚,父亲和他说的话,她又看到村前的树,和树下兄弟们的身影,她克制不住自己发抖,想说什么,喉咙像被人扼住,张着嘴

竟没有半点声音。

眼泪顺着脸颊留下,这些年太多的苦涌到嘴边,可一时间什么声音都变成尘土,她只是哭,无声的哭。


很快我的爷爷就赶了回来

他还没到家,就看到蹲在门前的男人

我祖母的大哥,我应当叫他大舅爷,他经历了无数的日夜才找回失散多年的妹妹

那时我大舅爷看着我祖父,两个男人的眼神撞在一起

舅爷的第一句话便是:“我来接我妹妹回家。”

“吃了饭在走吧。”我爷爷说。


舅爷转身去拉板车,他把拉车的绳套在肩膀上说:“我爹把我妹妹送走的第二年就后悔了,他一直在找,直到临死前还嘱咐我一定要找到龙儿。”

他把绳子在自己肩膀上绕了一个圈,试了试又把绳子解开说:“我没想到,我妹那么苦,我要是想到她那么苦,我就应该早点到,怪我。”

我爷爷定住了,他无话可说

舅爷走到我祖母的面前,他搀扶着自己的妹妹龙儿,然后问:“妹子,愿意跟哥回家吗?”

我祖母不住的点头,要走时却被曾祖母拦了下来,老太太挡在儿媳妇的面前说:“把孩子留下吧。”

这下谁都没了声音,我祖母又开始抖,她怀里抱着刚满月的大伯,我大伯哇的一下哭出声来

老太太挡在车前,说:“把孩子留下来吧。”

大舅爷一点点的抱过妹妹怀里的双喜,把孩子递到我爷爷面前说:“我妹妹是你家的人了,我们不会赖,我把她接回去,不为别的,只是我妹妹不该那么苦。”

说着把我祖母搀上了车,舅爷把绳套在肩膀上,腰一弓,抬着步子就走,他说:“龙儿,咱回家。”


那一路沉着夕阳,昏黄中烫出火光,有鸟从头顶飞过,光把影子扯的老长

龙儿坐在车上看着前方突然笑了起来,她对大哥说:“哥,我看到咱爹了。”

苗大哥不出声,依旧在拉车,妹妹笑的更大声了,她是:“阎王小鬼都来了。”


我舅爷停了下来,回头看,大路空空荡荡,两旁尽是荒草,长的发黄,短的放绿


苗大哥不言语了,多日的相处已经然他积累下经验,那一刻他晓得,妹妹的疯病又犯了


那天傍晚,夕阳将沉,北上的土路隔着淮水,忽一阵怪风迎面而来,两旁草跟着动,有影子在嚎

我的祖母先是发笑,紧接着又对着暗下半边的天空开始低唱:“柳大哥抬棺材,埋了柳大嫂,狐狸扛幡,老鼠吊孝,过了南城是荒郊,里面野狗嗷嗷嚎……”

夜有凉风,远处有狗吠,苗大哥从包袱里掏出一个白面馒头,又把军绿色的水壶打开,递到妹妹面前,他说:“妹子,吃点东西吧。”

龙儿看着馒头,把它丢到了地下,她指着前方眼神木讷,对哥哥说:“看,黑白无常来背人了,老王爷坐轿子,小鬼打着锣。”

苗大哥回头,天已然全暗了,他把馒头捡起来,一点点撕去沾灰的部分,又把雪白的馒头递到我祖母面前,说:“妹子,没人,吃点东西吧。”

龙儿依旧把馒头甩到地上,看着前方,又哭又笑。


我舅爷有一次弯腰捡馒头,以此反复三次,最后一次馒头依旧掉到地上,这时他蹲在板车旁,一点点的把馒头捡起,就着夜色将沾灰的粮食送到嘴里

那时我舅爷依旧拉着车往前走,犯病的祖母一会哭一会笑,一会跳下车去没目的的乱跑。


舅爷不知道废了多少次力气才把我祖母拉回来,他摸着妹妹的脑袋,把落在头发上面的枯草一个个摘掉

他对着妹妹温柔的说:“妹,你别闹,快到家了,见咱妈,见咱弟弟妹妹。”


祖母盯着他的眼睛,又像听懂一般,她渐渐安静了下来,下来拿眼睛盯着我舅爷,看了不知多久,猛抬首,耍了兄长一个巴掌

我大舅爷捂着脸,不埋怨,也只是拿着干粮让祖母吃,那时,祖母到是听话,她一口一口的嚼着干粮

我舅爷笑了,他又把水瓶递上去,祖母喝了几大口,又猛的把水喷在舅爷的脸上


带着馒头屑的水顺着苗大哥的脸往下流,我疯癫的祖母哈哈大笑起来,独生生的留我舅爷在原地怔了好半天。


那一路,我大舅爷活像一个摆渡人,没有了痛苦,没有了情感,在疯癫的姊妹旁,他也如一个疯子一样,只会举着手里的干粮和水傻笑

他什么都忘了,只知道拉着自己的妹妹一步步朝家里走,而归家的路又是无比漫长


漫漫人生路,终有归时,那天清晨到了村口,有老汉倚着门框抽烟

有人扛着锄头下地

几个小孩光着脚从苗家老大身旁跑过,汉子只是弯着腰拉车

转过村口第三棵杨树,往里走时,他看到了,早等在门前的母亲

苗家老太太,看着板车上的女儿,只是抹泪

苗大哥扶妹妹下车,母亲也来搀住闺女,母子俩共同扶着龙儿,一句话也没说

到了屋里,龙儿睡在床上,苗大哥看着母亲指着床上熟睡的龙儿说:“妈,我把咱妹带回来了。”


苗老太太轻轻摸着儿子的头,点着头哽咽道:“好……好苦了你了,苦了你了……我的儿。”

那时多日的情绪终究在母亲的感怀下崩塌,苗大哥一点点瘫坐在地上,嚎啕大哭起来。


苗家的姑娘回来后,全村的人都来围观,祖母的母亲,我的太姥姥看着疯疯癫癫的女儿不住的抹泪

她又不由得埋怨起儿子说:“她这个样子你把她带回来干什么?”

苗大哥哭着说:“都怨我,我要是能早点到就行了。”

这时外面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了他们围在院子外面,看着疯癫的姑娘指指点点

后来不知道谁喊了一句:“苗二姑,请个先生给咱妹子瞧瞧病吧!”

我太姥姥才抬起头和大舅爷互看一眼,舅爷说:“对,找郎中给妹妹瞧瞧吧!”

说找就找,十里八村有个孙先生是瞧病的好手,人说各种疑难杂症他都能治

很快先生来到院子里分开人群朝里进,他给我祖母把脉然后捏着胡子说:“这病啊,好治。”

一群人大眼看着小眼期待着他能说出什么来,孙先生说:“人的五脏内循靠血液供养,宛陈则除之,出恶血也,体内恶血长期淤积导致大内周张不使,只要把体中恶血放出,在服以金石为辅补肝木,以藏血济心火,用不了多久人便痊愈了。”


众人听的是云山雾罩,我大舅爷问他具体怎么回事?

那个孙先生抬眼淡定的说:“拿两个洋瓷盆来,扶住你妹子,我用缓刺之法在她肘部放出血来,等污血流满两盆,这人也就救回来了。”

听完他的话,我舅爷震惊的看着孙先生问:“放完两盆血那人怎么还能活?”

孙先生冷哼一声道:“你个耕田的庄稼汉懂什么?”


说着朝两旁招手,有热心的人看着我那正坐在地上梳头的祖母,一把将她按住

疯傻的祖母不知道危险将近,只见那两个乡亲把她抓来绑在椅子上,孙先生拿着三棱的刀具划开她的腕子,血顺着胳膊往外流

顿时间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响彻在院中。


殷红的血液带着罪恶哗啦哗啦的流到瓷盆里,四下围观的人不敢在多说一句,他们看着活生生的女子被抽干,最后像一具皮囊一样瘫坐在椅子上


孙先生从药匣子里掏出黄豆大小的铁疙瘩,上面裹着药粉,他说等血放完把这个吃下去就好了

我大舅爷和太姥姥含着泪看着祖母,一旁是他弟弟妹妹的哭声

最后时疯时不疯的祖母似乎恢复了神智,她无助的看着自己的大哥和母亲,用尽力气喊了声:“娘……”

这是时隔多年后祖母第一次喊娘,太姥姥眼泪瞬间决堤,大舅爷一把上前解开捆住妹妹的绳索,他朝郎中喊:“止血!快给她止血!”


孙郎中被面前这个凶狠的男人吓到了,为了最后一分颜面他嘟囔着说:“还没放完呢……”

苗大哥死死扯住他的领子大吼:“止血!”


最终这个血还是止住了,因此才保住我祖母的性命

但当时痛苦已经深深烙进她的心里,时隔多年她依旧常常和我提起此时,透过她沧桑的语言中我仍可感受到来自当时的恐惧。


她说那个时候的人怎么那么傻?

是啊,那时的人为什么那么傻,我也时常这样问自己

直到后来我才明白,因为苦难早已住进了心里,即使是愚昧也成了救赎。


〈未完待续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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